老王和小李
老王和小李都住在骆驼村。老王高个、方脸、平头,穿衣服随随便便。平时沉默寡言,说话腼腼腆腆。他的腼腆可不是因为害羞、怯场而引起的腼腆,而是本身固有的一种面表情,是生来如此。早些年他从队转业,在乡工作。他开着他的那辆带楼子的电动车,每天一个来回地去乡上班。那时候乡是庙小神灵多,把全乡分为四个管区,他是西北管区的一员。他整皮踏踏不温不火,工作不积极也不落后,好像给人这样一种印象:他有很过话要说,但轮不到他说;他有很多事情要做,但轮不到他做。
小李看不起老王。
小李和老王不仅住同一个村子,而且还是邻居。小李高中毕业,要在家乡创业办厂,业没有创出,厂没有办成,还欠了一屁股外债。老支书看他可怜,要拉他一把,让他进了村委的班子。由于他清闲,每逢乡会议,老支书懒得动,十次有八次都是让他去。这样时间久了,他上蹿下跳,竟当上了支书。这时老支书才明白,当初让进村委班子,是自己瞎了眼!
当上了支书的小李,有时候以私人的名义宴请乡长或,因为和老王是邻居,就请老王作陪。酒过三巡,谈话到了节骨眼上,本该老王有所表示的时候,他却无动于衷,像个木头人,就知道一味的儍吃儍喝,小李便认为他是一个三脚踹不出一个响屁的木头,三鞭打不转的笨牛。看在他和他是多年邻居的份上,只得“哀其不幸,怒其不争”了。所以,小李在村里或在路上和老王相遇,就懒得理他,像这样的人理与不理有什么差别呢?小李看不起老王,心想:如果他是老王的上司,一定会推他一把:你下去吧。
后来,乡要精简人员,画了圈,老王各方面都在圈里,何况他向上级提了几条建议,得到了县委的赏识,被提拔当了乡长。
小李仍是骆驼村的支书。
老王有一位高位截瘫的父亲。因为他当了乡长工作忙,天天不回家,妻子又照顾不了,就想着给父亲买一辆电动轮椅。有了它等于给父亲安了两条腿,同时也减轻了妻子的负担。就在这个节骨眼上,小李送来了一辆。他说这是他岳母的,买回家不久,老人家就去世了,还跟新的一样,放在家也是白占一个地方,就让大伯用了吧,也算是一种废品利用啊。这事老王知道了,大为光火,说不清为什么,他觉得小李这人厉害,还是不粘惹为好。就命令妻子给他送回去,想了想又说:问他多少钱买的,给他钱!老王妻子就拿了钱给小李送。小李说:嫂子你也太见外了,太看不起人了!老王妻子说这是老王的意思。小李就说:因为不是我家的东西,不知道价钱,等我去岳母家问了价钱再说吧。这事就耽搁了下来。中间老王催问过两次,小李说还没有顾得问。时间一长,也就不了了之了。
老王的女儿由初中升高中。全县有三所高中。老王想让女儿上一高,就是上不了一高,上二高也行。可女儿的考分偏偏够不到一高和二高的分数线,老王有心动用一下关系,又觉得为这点事划不来,正在为难。就在这个节骨眼上,小李对老王说:我和 一高的校长老万熟,就把侄女的事向他说了,想不到老万满口答应了下来。侄女想上一高就让她上吧。停了停,老王说:我是不是要表示一下呢?不用不用!都是老关系了。别看小李为老王办了事,老王对小李还是有点“那个,”为什么有点“那个”?老王一时也说不清楚。关于小李给老王雪中送炭的时事多了,限于篇幅,不能一一叙及,比方,老王儿子的对象,就是小李介绍的。
就在老上乡长的第二年夏天,因为修路,他和闹了点矛盾。事后又后悔不该和闹矛盾,但碍于脸面又不好意思立即去说,不说又感觉不妥,正处在两难之中。这时小李陪同来找他,把事情当面说说清楚,矛盾顷刻间化为乌有。老王明白,这都是小李从中斡旋的结果。这时的老王,顿时感觉小李不但不讨厌而且有点可爱呢;甚至还觉得,小李是个人才,当支书有点屈才;还有点模糊地认为,只有这样的人才是干提拔的对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