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的雨,何时才能停。
她的魂魄,是淡淡的青。早也潇潇,晚也潇潇。掠过的风,似是卷着几分惊悸、不安,仰望天空,竟不想白茫茫一片清旷。
如今,已有了秋意,枯叶上点点滴滴,是雨的精魂。
那一年,那一季,大概也是如此。
四周的颜色,唯独是白。白色的墙壁,白色的床单,白色的大褂,甚至是白色的细菌与病毒……白得惊煞,白得惨淡,白得让我窒息。窗外的风景,谈何风景!给我的感觉只是很冷,很冷……
没错,那是医院。让我害怕的医院。不知从几岁开始,我的童年似乎又多了一项行程,又不知从何时开始,这项行程开始脱离我的生活。我很庆幸,很欣慰,林黛玉一般的弱不禁风如今已是容光焕发,充满青春的活力。在住院的那些日子,有一个人,我们虽然无法相见,但彼此心灵的呼唤,却从未止步。
那个人,是我的表妹,萌萌。
那时,我脸色蜡黄,病泱泱的,无比憔悴。清瘦的身体愈发干瘪,常常被说成“风一吹就倒”、“细细长长像一条棍”……眼下总是因为过度疲倦而浮肿,那神气明亮的瞳孔似乎也开始黯淡,原本是那乌黑亮丽的头发却因为缺乏营养而末梢淡黄,摸起来的发丝早已不是曾经的平滑、细腻。
那时,我还有并不沉重的学业。但对于这副身体,这种状态来说,却是沉痛、繁琐,难以释怀。每一次放学,我都是哭丧着脸,眉头似乎连皱紧的力气也没有,只觉得大脑被栓上了一环环枷锁,双脚被扣上了铁链,昏昏沉沉。望着妈妈为了改变我的情绪,而卸下一切烦恼与不顺,强挤出一个笑容,我很感动,但又很无奈。我有什么办法呢?我真的笑不出来。在那生病的日子里,微笑,似乎在不知不觉间离开了我的世界。我常常在一个人的时候,恨这个世界,恨这样的自己。为什么我和别人都不一样,每天在校,我看着身边每一个人的是那样精神抖擞,最不过的也丝毫读不出憔悴,我多羡慕他们,甚至是嫉妒。我多希望,自己也是健康的,也是一样活泼的……每天在医院,一个人躺着的时候,只是静静的,再没有喧嚣。每次想着想着,嗓子就开始酸涩起来,我拼命忍着,我不需要眼泪!我不想哭!可越是这样,泪水就越和我作对,眼角的两行泪肆无忌惮地滑落,那晶莹的泪珠,是我的心声……
但后来,我意识到有一句话绝对不会错——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,却又为你打开了一扇窗。
有一次,妈妈递给我一封信,我只是觉得新奇,便将它拆开。信是手绘的,丰富的颜色让我感到格外的清新与爽朗。我往下看,是这样一行字——“祝姐姐早日康复”。顿时,我愣住了,很快又回过神继续往下看。“照着镜子,笑一笑”。读到这一行字的那一瞬,真的,我笑了,好久没笑了。微笑,原来可以使人变得坦然。谢谢你,萌萌,是你给了我最大的鼓励!“自从你生病,萌就一直没有出去玩,你一定要好好养病,等病好了咱们一起学,一起玩,好吗?”是那种真诚,是那种纯真,让我沉浸在感动的世界中……
曾经,我们常常形影不离,无话不谈,偶尔也会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发生口角,吵得不可开交,更严重的可以一个星期横眉冷对;虽然性格相反,但却总是心有灵犀;阳光的午后,穿过浓浓的绿荫,两个年轻的影子在奔跑;常常彼此去对方家里小聚,却激动得不得了,仿佛数日未见;那时的我,还亲切的叫她“小妹妹”,那时的她,仍旧叫我“桐桐姐姐”。无数景象,历历在目,似乎一切发生在昨天。
也许,这就是亲情和友情的力量,简单的一张纸,简单的文字,可我的心情却格外复杂。心酸、怀念、无奈、意外……更多的,是庆幸。那时,我便下定决心——不管病毒会带给我什么,我都要与它抗争到底!决心与信念,让我伴着医药、疼痛、奔波以及无限感慨,走过了我那个与病魔抗争的半个童年。我摇着手中的橹,渡的竟是光阴这条河。
我很庆幸,病毒的袭来锻炼了我的忍耐力,每日每夜爸爸妈妈能不辞辛苦地陪伴与照顾,还有——那一封存留在我内心深处的信。存留与内心深处的东西,用语言是说不清的。那时美好的情谊,将在漫路风烟里远行,季节的轮回,湛蓝的天,路过的风,转而流连,让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自己。
那时的感念,许是一瞬,许是一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