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与果

  引导语:前世因后世果,人家老是说有因必有果,听着玄虚但是却有那么点巧合的意味

  在庸常的生活与琐碎的记忆里,许多事情似乎早已注定,但在来临之前,一切都是那么平常,谁也说不出身边正在发生或即将发生的一切。普普通通的日子,过得安静、枯寂、烦闷。她的思绪混乱、纠缠不休。她来到这个城市,深陷其中,绝无摆脱的希望。在她来这里之前,光明的前途似乎布满了几百簇火花,在欣喜与期望中轰鸣,但实际呢,没能看见绽开的生动容颜。

  她有个男朋友,离开了她。她哭得不人事,她一哭,就气短胸闷。医生忠告她,不能再伤心了,尤其不能受大的刺激,但能由得她么?他们一同来到这个城市。他努力寻找着工作,几乎天天扒着报纸,看一个又一个招聘广告。他把中意的广告圈起来,几乎把招聘版圈成了军事地图。他给一家又一家单位邮去个人简历,总是如泥牛入海。他曾在几家级报刊发表过小说。但现在呢,他失去了写作的欲望。他没钱了,向朋友借。朋友们怕接他的电话,怕和他谈工作、谈生活。他在房东家的一堆啤酒瓶里,拿上几只卖给收破烂的,换得几个馒头,几块烧饼。他经常和朋友带有自嘲似地玩笑说,你们都知道我的隐私,让我将来怎么做名人?好的工作看不上他,差的工作他看不上。他希望着,也失望着。他后来到一家建筑工地,干起了小工。他不能整日无所事事了,他首先需要解决的是生存问题。他搬砖、运沙石,干着最累的活,拿着最低的工资,但他已很满足了,毕竟有了收入了。一次,他在跨越楼梯的时候,一脚不慎,掉下了脚手架,摔骨折了。工头起初给他出了药费,后来,就再也不见了人影。她去找工头,工头不出面,打手机,要么不接,要么关机。他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,却坚持着出院了。出院后,他拄着拐杖,拖着残退,悄悄地离开了她。她到处找他,却没有他的下落,她几乎要急疯了。她印刷了许多寻人启示,贴在电杆、树干和街头向明处,凡是能贴上的地方,她都要贴上。她是个让人看一眼都会唏嘘的人,我为她感到担忧。

  音像店的老板是个年轻人,他和几个人打麻将,稀里哗啦地响着。女朋友陪在旁边,放着劣质的碟片。也不知道是谁唱的,一个男声在一句话上卡着壳:既然爱我就不要伤害我,这不是我要的结果。既然爱我就不要伤害我,这不是我要的结果……一连十几遍,不断重复着。一个不耐烦的男声说:关了关了,吵得人闹心。我有事没事去那家音像店走走,找些老电影看看,有时也找一些正版店买不到的打口碟。她和他之前住在那家楼上。我去音像店,也去他们的房子坐坐,聊聊天。每次去,总见他们唉声叹气。

  与甘家寨有关的,还有一只黑猫,让我总为它捏着一把汗。它站在地上,没有什么特别,跑起来就不同了,像是调皮的孩子做杂耍:一只左前爪和一只右后踢翘起,靠着两只爪子着地弹跳,倒也跑得迅速。仔细看,翘起的爪子,在关节处以下就像吊挂的钟摆,在空中荡悠着。它大多会爬在墙头,或者屋顶,像是在防备着什么,提心吊胆地张望着。偷空下来,吃点猫食,就有蹿了上去。孩子们常常用竹竿捅它,或用石子扔它,为的是看它蹦跳时的笑话。只是这残猫也端的厉害,腾挪、蹿跳,行如流水,仿佛山路上颠簸的三轮车。拼体力,败下阵来的往往是懵懂顽童。孩子们的注意力总在千变万化,就像夏天的雨,说来就来,说走就走。他们头上套着塑料袋、手上拽着木棍,当头盔当抢地打仗去了,忽而东忽而西,嘿嘿哈哈地嚷着叫着,拼着杀着。就有人失手了,就有人哭着骂着回家了。我喜欢这里的感觉,是因为他有着我乡间的感觉,只是这里多了南腔北调。街道窄逼,楼房不断往高加盖,细高细高的,像骨干的女人。阳光从缝隙里挤不进来,只是在楼顶上打着转转,从早上到晚上,逡巡着也无法下手,只好溜回去睡大觉了。我时常看着那只猫,看着它可怜巴巴的样子,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。她有时搂着那只猫,用脸贴着猫身,半天发呆,有时会落下泪来,黑猫竟通人性般替她舔去泪痕。

  那些天,气温很低,风把人的骨头吹得咯吱响。天总是黑得很早,她说她希望天能多亮一会儿,但天还是要黑下来。她怕天黑,怕极了。她把目光注视在每个过往人的身上。回到房间,抱着枕头,像抱着他的肩膀一样。一段时间来,孤独像一把刀子,一直不停地刮着她的骨头。夜晚的时候,她和衣躺下,总会被什么惊醒。她的潜意识里,总有他在耳边轻微地呼吸。她蜷缩起身子,像一个小小的面团,身上没有一点热气,床仿佛是一片飘在水面上的坚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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