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
蒙哥馬利在1958年71岁时退出现役。1960年5月,他曾访华5天。毛、周、理会见了他。后来他感到在华逗留的时间太短,提出1961年9月5日由香港到广州,再次访问,9月26日由广州经香港返英。在期间,除会见我国外,还指名到几个不向西方的城市参观。周原则同意。
9月7日晚,理在堂为蒙哥马利再次访华举行欢迎宴会。首先讲话,他说:蒙哥马利上次访华回国后,将所看到的情况作了客观介绍,还指出台湾是领土的一分,美国应从台湾和台湾海峡撤出武装力量。我们对此表示钦佩。
蒙哥马利接着讲话。他提出缓和国际紧张势的“基本原则”,这就是:“第一,大家都承认只有一个;第二,大家都承认有两个德国——民主德国和联邦德国;第三,一切地方的一切武装队都撤退到他们自己的国土上去。”他还强调说:“我说的是指设在北京的,而不是从来没有资格代表的台湾那一套机构。”
21日凌晨2时许,周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。我汇报说:遵照指示,放手让蒙哥马利看,他很满意。他对很友好,但也在对我们进行观察。对此,我作了扼要说明。
详细询问有关情况,汇报持续近两小时。最后,问:你看,他脑子里对我们还有什么疑问?他还可能提出什么性的问题?
我说:他对毛十分钦佩,似乎想探询毛的继承人是谁。他可能认为,毛百年之后,不能保持稳定。他没有直接提出这个问题,我是从一些迹象揣测出来的。
周问:有哪些迹象?
我说:在洛阳,他同我闲谈时说,古代的帝王很聪明,在位的时候就确定了继承人,虽然有的不成功,但多数是成功的,这就可以保持稳定。以前英国常为争夺王位而打仗,后来平静了,因为有了王位继承法,也许是从学来的。现在许多的政治不像古代帝王那样聪明,没有远见,没有足够的勇气和权威确定自己的继承人,这是不幸的。在郑州,他对我说:斯大林是一位有权威的政治,但也缺少远见,生前没有明确提出自己的继承人,死后出现了“三驾马车”,势很乱。
我说完后,问:他同你讲这些话,你说了些什么?我答:我什么也没说,也不好说,只是听,然后把话题岔开。
沉默了一会儿,又问了一些事,让我回家休息。
22日下午,浦寿昌打电话给我,要我在北京饭店等他。不久,他提着皮包来了。他说:毛决定明天在武昌会见蒙哥马利,要你和我马上坐专机去武昌,让你先向汇报主要情况和主要问题,让我明天给当翻译。
这天下午,我和浦寿昌飞抵武昌。机场上停着一辆汽车,把我们送到东湖毛的住处。
在向汇报时,我先提到蒙哥马利对很钦佩,对很友好,但也在对我们进行观察。然后讲了我向周汇报过的情况和迹象。
说:这个元帅过去打仗很勇敢,这次在北京也很勇敢,讲了三原则。谁是我的继承人,为什么他不敢问呀?是不是也像人那样怕犯忌讳?
我说:也许是。
说:蒙哥马利讲的也有点道理,斯大林生前没有公开宣布他的继承人是马林科夫,也没有写遗嘱。马林科夫是个秀才,水平不高。1953年斯大林呜呼哀哉,秀才顶不住,于是乎只好来个“三驾马车”。其实,不是“三驾马车”,是“三马驾车”。三匹马驾一辆车,又没有人拉缰绳,不乱才怪。赫鲁晓夫利用机会,阴谋篡权,此人的问题不在于用皮鞋敲桌子,他是两面派:斯大林活着的时候,他歌功颂德;死了,不能讲话了,他做秘密报告,把斯大林说得一塌糊涂,帮助帝国主义掀起十二级台风,全世界摇摇欲坠。这股风也在吹,我们有防风林,顶住了。
毛说:这位元帅不了解,我们和苏联不同,比斯大林有远见。在延安,我们就注意这个问题,1945年“”就明朗了。当时延安是穷山沟,洋人的鼻子嗅不到。1956年开“”,那是大张旗鼓开的,请了民主派,还请了那么多洋人参加。从头到尾完全公开,毫无秘密。“”通过新章,里头有一条:必要时设名誉一人。为什么要有这一条呀?必要时谁当名誉呀?就是鄙人。鄙人当名誉,谁当呀?美国总统出缺,统当总统。我们的副有五个,排头的是谁呀?。我们不叫第一副,他实际上就是第一副,主持一线工作。不是马林科夫。谁是我的继承人?何须观察!这里头没有铁幕,没有竹幕,只隔一层纸,不是马粪纸,不是玻璃纸,是乡下糊窗子的那种薄薄的纸,一捅就破。这位元帅是好意。我要告诉他,我随时准备见马克思。没有我,照样前进,地球照样转。
1961年9月23日中午,蒙哥马利在李达上将等陪同下,从北京坐专机抵达武汉,住在汉口胜利饭店。晚上6时半,毛在东湖会见他,并共进晚餐。
蒙哥马利赠送毛一盒“三五牌”,提出许多问题,毛逐一回答。谈到9时30分,蒙哥马利说:“今天谈话使我学到很多东西。”“我想一定很忙,还有别的事情要做。我能不能明晚再来谈谈?”毛说:“明晚我到别处去了。”谈话就此结束,互相道别。
没有料到,24日凌晨5时左右,浦寿昌通知说,改变了计划,决定当天下午再同蒙哥马利谈一次,并共进午餐。这使蒙哥马利喜出望外。
这次追加的谈话是从下午2时30分开始的。
毛说:“有句话,七十三,八十四,阎王爷不请自己去。”蒙哥马利借机提出:“我认识世界各国的。我注意到他们很不愿意说明他们的继承人是谁,比如像麦克米伦、戴高乐,等等。现在是否已经明确,你的继承人是谁?”
毛说:“很清楚,是,他是我们的第一副。我死后,就是他。”蒙哥马利又问:“之后是吗?”毛说:“之后的事我不管……”蒙哥马利说:“现在还有许多事情要做,很需要。你现在不能离开这艘船,放下不管。”
毛说:“暂时不离,将来学丘吉尔的办法。”并说:“我随时准备灭亡。”
谈到下午5时,毛邀蒙哥马利坐船,看他在长江游泳。毛游了近一个小时,上船穿好衣服,把蒙哥马利送到汉口胜利饭店,又谈了近一个小时,并把他事先写好并署名的《水调歌头·游泳》词一首,“赠蒙哥马利元帅”,作为那盒“三五牌”的答礼。
(摘自《中外文摘》)